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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情说案

时间:2019-10-06 01:1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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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情说案

进法庭之前,我还在很紧张地做着深呼吸。师父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抚说:“不用紧张,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小案件,你只要走好流程就行,不用怕。”

我勉强对着师父笑了笑,却连开玩笑的话都说不出来——这是我第一次上法庭,我怎么会不紧张?

师父又想跟我说些什么,结果突然被一个人拦住了。那人压低了声音对师父说了两句什么,紧接着就看到师父脸色一变,转过头看向我,忽然露出一脸怜悯之色,却什么话都没说,拍了拍我的肩膀就先进到法庭里。

我有些茫然,但还是做了最后一次深呼吸,然后跟了进去。

开庭之后,我就很正经地盯着手底下准备的材料,目不斜视,然后进入了整个审判的关键阶段——审被告。

我看着自己桌面上的被告人资料,上面写着:周珏,男,15岁,抢劫。

随后,我看向被告人的位置。

只见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大喇喇坐在那儿,单手支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我。

……这男的看起来比我还要大上几岁啊,怎么会是15岁?!

我噎了一下,视线立刻扫向师父,结果这老头十分干脆地低头开始玩儿手机,假装没看到我的目光。

努力平稳了一下呼吸,我尽量平静地开口问:“这位先生,请问您是周珏吗?”

男人姿势都没变,摇了摇头,笑得眼睛更弯了。

我眉头一皱,道:“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周珏是我弟弟。”男人终于开了口。

“……就算被告人是你弟弟,那也不是你坐在那里的理由!”我忍不住拍桌,玩儿手机的师父立刻咳嗽了一声。

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我义正词严地开口道:“请让周珏来!”

男人听了我的话,顿了一下,收了笑容,认真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突然露出一脸痛心的表情,站起身道:“虽然我们生活在法治社会,但是你们怎么能这么冷酷无情呢?我弟弟周珏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就算他有不对的地方,也不能让他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出现在这么伤人的场合啊!你为什么不想想这会对他的心理造成多大的伤害?我身为监护人,怎么忍心?”

我一想,忽然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就忍不住开口道歉:“是我们考虑不周。那……那您先坐下吧……”

男人点点头,重新坐回椅子上,然后再次单手支起下巴,恢复到笑眯眯看着我的状态,仿佛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我险些把手下的材料抠出个洞来。

一旁的陪审员小声地跟我说:“小乔,你不用在意他。他是临市双城的黑社会大哥,黑白通吃,现在开了一家公司开始洗白,人滑头得很。不过,他弟弟出事了,他该赔的也赔了,你就把你应该说的说了就行。”

我咬了咬嘴唇,不再理会那男人,低头读着手里的材料。起初我还有些忐忑,怕他再闹个什么幺蛾子,结果,我用眼角余光看去,发现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并没有插话的意思,便放下心来。

“……那么,周珏抢劫伤人的罪名成立。不过念在他是未成年人,所以,其监护人需要承担全部责任和义务,并在回家后要对周珏进行教育和改造,监护人同意吗?”我抬起头,问道。

男人慢悠悠地对我眨了一下眼睛,终于放下始终支着下巴的手,十指交叉,伸了个懒腰,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道:“都听法官小姐的,你让我怎样我就怎样。”

这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话,被他说出来就有些变了味道。我咬了咬牙,没忍住嘲讽了一句:“没想到现在的黑社会都这么讲理了。”

男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现在的黑社会都不好混了啊,除了一些法律没办法解决的以外,我们也得走法律程序了。”

“所以,什么是法律没办法解决的?”我反问道。

男人转过头,眼角带笑:“你。”

很显然,师父知道周珏根本没来,反而是他那个大名鼎鼎的哥哥来的,但是没告诉我!

我愤愤地走出法庭,看到师父正跟那个黑社会大哥谈笑风生,看到我之后立刻招呼我过去:“来来,小乔,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双城周氏集团的周……”

黑社会大哥立刻打断师父的话,对着我伸出手,说:“我是周珏的哥哥,我看你跟周珏差不多大,你可以叫我周哥哥。”

天……天哪!世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我板着脸将指尖放到他手里象征性地握了一下:“你好,我叫苏小乔,今年23岁了,跟你弟弟隔了快三个代沟了。”

我刚想抽出手,黑社会大哥突然捏住我的指尖,眼角眉梢都带着愉悦,他说:“你这名字取得好啊妹妹。苏小乔,小乔,是在等着周瑜吗?”

我笑了一下,说:“周瑜?享年36的那个?”

黑社会大哥笑容一僵,缓缓地放开了我的手,然后转过头又跟师父聊起天来,像是没听到我说什么一样,不再理会我。

我乐得轻松,在停车场取了车,开过去跟师父打了个招呼,就出了法院。

我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结果,在双城读书的表弟突然给我打电话让我去一趟。我被他磨得受不了,只能开着车上了去双城的高速公路。

开到一半,我发现后面突然跟上了一辆车。我转了一下方向盘给他让个超车的地方,悠然地看着那辆黑色悍马开到我前方,然后——那辆车里的人就开始踩刹车。

我错开那辆车的车身准备从旁边过去,结果那人突然加速,没给我超车的机会,继续将车开到我眼前,又继续刹车……

我连换了几个方向,那人一直堵着我,不停地刹车,害我憋了一肚子火。

如果我不报复回去,那还真就不是我脾气了!

于是,我一脚油门踩到底,直接撞了一下他的车屁股——反正老娘买了全险!

车身一震,那辆车终于向一边挪了挪,给我留了个位置,却没停下来,似乎想让我跟上去。

我立刻跟过去,放下车窗,对着那黑色的车玻璃大吼道:“你会不会开车!不会开麻烦你早点儿让开!”

对面的车窗很快就放了下来,露出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是那个黑社会,他还兴致盎然地跟我打着招呼:“小乔!你看我记性多好,看一眼就记住你车牌号了,没想到真是你。”

我想也没想就又对着他吼了一声:“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说完,我立刻转回头继续开我的车。

很快,黑社会大哥就一脚油门把车踩到我车前,我立刻再次踩紧油门,愤怒地准备再撞他的车一次。

随后,我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发生了——黑社会大哥突然半个身子探出车窗外,丝毫不顾高速公路上不看车前不握方向盘有多危险,只是用力地向着我挥了挥手,大喊了一声:“小乔,你要小心点儿!这天太热,容易爆胎哦!”说完,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动作潇洒地向前丢出一个玻璃瓶,又迅速缩回车子里,直接开着车碾了过去!我来不及刹车,也碾上那一地碎玻璃……

然后,我的车爆胎了。

他的车什么事儿都没有,因为他的车是防弹的,车胎连枪都打不透。

下车后,我僵硬地站在原地,气得全身发抖。

黑社会大哥也在不远处停下了车,对着我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随后单手比画了一个枪的手势,瞄准了我,无声地说了一句:Bang!

我刚下班就被师父拦在法院门口,理由是师娘出门了,晚上没人给他做饭,他让我和曲信请他吃饭。

曲信跟我是同一批进的法院,始终跟在师父身边,基本师父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第一个遭殃的不是他就是我,所以,我俩也算是难兄难妹了。

我后退一步,侧过脸才看到满脸苦笑跟在师父身后的曲信。我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我没再说话。

看了看时间,我开口道:“你们先去饭店,我去修车厂取车,取到了就去找你们。”

修车厂并不远,我打个车用个起步价就到了,可是,到了那儿,我转了一圈都没看到我的车。

最后,我拦住一个修理工,问道:“你好,请问那一辆换车轮的迈腾呢?”

修理工看了我一眼,说:“被取走了。”

“取走了?”我一愣,“那是我的车啊,谁取走了?”

修理工没再看我一眼:“一个男的,个子挺高,长得挺帅,总是笑眯眯的。”

我突然就觉得眉心疼——是那个黑社会大哥。

取不到车,我只能给师父打电话:“师父,那个黑社会……不是,周珏的哥哥,手机号是多少?”

黑社会大哥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是自带波浪线的类型:“你好,哪位~”

“我,苏小乔。”我也没跟他客气,“你把我的车弄到哪儿去了?”

“哦,是小乔啊~”黑社会大哥应了一声,“我怕那小修车厂修不好,就给你换了个地方。”

“我不用你换,你快把我的车送回来,不然小心我告你盗窃,20万以上就够你判无期了!”我低声威胁道。

“哎哟,我好怕啊~ ”只要听到声音我就能想象得到他的表情,他肯定是眯着眼睛笑成一副狐狸样。

“呵呵”笑了两声,黑社会大哥话锋一转:“我把你的车放在千里马酒楼的门口了。”

我一听,立刻回过头,发现千里马酒楼在我身后不到一百米的距离。

我握紧了手机,说:“我现在就在千里马酒楼附近,我马上过去,你不许挂电话。如果我找不到车,我肯定会告你!”

“好好好,我不挂,我不挂!”黑社会大哥连声应着,随后像自言自语一样开口道,“一想到你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就心痒痒。”

闻言,我耳朵忽然就热了起来。我咬着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用另一只手对着开始升温的脸扇着风,一边快速走着。

他果然没有骗我,千里马酒楼的正门口停着的就是我的车。

我兴冲冲地走过去,上下摸了一圈,发现没什么问题,便开口问道:“我的车钥匙呢?”

“嗯……我想想啊。”黑社会大哥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我好像把车停在你的车旁边了,车牌号是0932的凯迪拉克,看到了吗?”

我转了一下视线:“看到了。”

“我把你的车钥匙放在车里了,就在驾驶座那儿。”

我拉了一下车门,发现是锁着的。我正想问他怎么才能把车门打开,脑中突然就跳出个想法,于是我直接挂断电话,随后捡起一块板砖,在手里掂量了一下重量,而后狠狠地砸在驾驶室的车窗上!

我连砸了好几下,终于砸碎了车窗玻璃,车上立刻传来刺耳的警报声。

我忍不住仰天大笑——你也有今天啊黑社会!让你偷我的车!

我正准备去看我的车钥匙在哪里,一个看着就很凶的大胖子突然从酒楼里跑了出来,指着我开口吼道:“你神经病啊!你干什么砸我的车?!”

我一愣,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凯迪拉克——这……这不是黑社会大哥的车吗?

那胖子抖着全身的肉凶神恶煞地向我跑来:“你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砸老子的车!我看你真是活腻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就感觉手腕突然被拉住,紧接着对方一个用力,我的视线就从一堆肥肉上转移到一张笑脸上。

黑社会大哥似乎快要笑岔气了,看着我呆呆的模样还不忘戳了一下我的额头,随后拉紧我的手,说:“还看什么!跑啊!”

我莫名其妙地就被黑社会大哥拉着飞快地跑走,身后还能听见那胖子一声声地喊着“站住”。

我后知后觉地知道自己被骗了,想发作,可是黑社会大哥跑得实在太快了,连带着我都跑得特别快。风一股股地灌进我的嘴里,我只有力气不停地呼吸,没有力气说话。

最后,我实在是跑不动了,向后扯了一下黑社会大哥的手,他才停下来。我想抽回自己的手,可是他握得死紧,我实在使不出多余的力气挣脱,只能单手抚着胸口,不停地喘着气。

刚刚的奔跑并没给黑社会大哥带来多大的影响,他拉着我的手,兀自笑得不行,他说道:“你是怎么想到去砸车的啊?!”

我气喘吁吁地回答:“我……我以为,那是……是你的车……”

“所以你就砸了?哈哈哈!”黑社会大哥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大笑出声,“我什么时候说过那是我的车啊?你怎么那么好骗……宝贝儿,你这么单纯,怎么当法官啊?”

我愤怒地瞪着他,累得说不出话来。

黑社会大哥垂眸看了我一会儿,忽然一声低语:“我受不了了!你太可爱了!”说完,他直接将我扯进怀里,“苏小乔,你以后跟我吧。”

一连几天我都能在我的办公桌上看到一大束香槟玫瑰,但是,今天还附有一张卡片,上面写着:To my love小乔。

看到这我还没什么感觉,但是看到落款处的三个字时,我不禁挑了挑眉毛。

落款是:铜雀楼。

曲信看着我手里的卡片,不禁“啧啧”道:“铜雀春深锁二乔啊!这追求者够有信心的。”

我“哼”了一声,没回话。

“对了,刚刚师父让我叫你去办公室。”

我应了一声,随手将卡片和花一起丢进垃圾桶里。

我推开门的时候,师父正在说电话,看了我一眼之后随便说了两句就挂断了。

“师父什么事?”

师父推过来一个档案袋,说:“这个案子你跟进一下。”

我点头:“什么类型的?”

“贪污。”说完,师父又递过来一个小小的证件,“助理审判员的考试,我替你报名了。”

我顿时眼前一亮,迅速从师父手中接过那证件——果然,上面贴着我傻乎乎的一张一寸照,下面是考试时间和地点。

师父继续说:“这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难事,所以,我给你的案子不能放。这几天我给你放假了,你回家研究一下案件,再好好复习一下,这周六考试。”

我笑眯眯地抬起头看向师父的眼睛:“行啊师父,偶尔还能干点儿好事儿。”

师父垂下头看向手中的笔,顿了一下,然后“嗯”了一声。

考试的地点是双城实验中学,我寻思着这正是某个黑社会大哥的地盘,所以还是决定低调点儿,别待太长时间。我是准备踩着时间进学校的,可是路上正巧碰上一起事故,进市区的时候堵了一阵,以至于等我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开考半个多小时了。

我并不担心成绩,这种小考试都是随便考考就能过的,也不是特别正规,我唯一担心的是老师不让我进,因为准考证上明确写了不能迟到半个小时以上。

于是,我捏着准考证战战兢兢地站在大门外,准备了一肚子的解释,赔着笑对着那两个年轻的小保安开口说:“那个……”

两个保安抬头看了我一眼,表情立刻变了,点头哈腰地赔着笑说:“苏小姐是吧,快进来吧,就差你一个人没来了。”

我茫然地被热情得有些异常的保安推到了学校里,随后就在考场门口遇到了更加热情的监考老师:“啊呀是苏小姐啊!有事儿耽误了吧?没事儿,你先去考试,你这属于特殊情况,如果答不完卷子,我给你延迟半个小时。不用紧张哈,好好考!”说完,那老师似乎还对我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有那么出名吗?怎么无论谁都知道我的名字?

莫名其妙地坐在座位上,我发现桌子上居然还放着两支碳素笔!我偷偷看向其他考生——笔都不一样,所以不可能是统一发笔了。

那我这笔……

我再看向讲台桌上的监考老师——她对着我立刻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而她的手中拿着跟我桌子上一模一样的笔!

这诡异的局面弄得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匆匆忙忙地答完考卷,我尴尬地应付着两个监考老师关切的问候,然后拎着包逃一样地跑出了考场。

我一边搓着有些发麻的胳膊,一边向学校大门口走去。

考生有很多,门外的停车场基本都停满了车,但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车。

因为,有个男人正大大咧咧地盘着腿坐在我的车前盖上,仰着头晒太阳。

我远远地站在原地,没有动。

像是有感应一样,男人微微动了动,然后转过头看向我,露齿一笑。随后,他双手四指弯曲,拇指相抵,做出一个心形的手势,圈在自己的左胸口晃悠了两下,又将那颗“心”举在自己的唇边,隔空一吻,而后向着我的方向撒开手指。

我知道我脸上的表情肯定仍旧十分平静,但只有老天知道,此时此刻,我的心脏已经快要从胸口里跳出来了。

我向他走近了几步,问道:“你怎么来了?”

黑社会大哥笑道:“你这种乖宝宝肯定都怕老师,我怕你太紧张了考不好,就来帮你疏通一下。怎么样,顺利吗,我的小乔?”

我面无表情地吞了一口口水,忽然发现了一件我一直在极力忽略的事儿。

也许是在他刚刚站在阳光下对我笑的时候,也许是在他拉着我在街头狂奔的时候,也许是在他故意扎爆我的车胎然后陪我等拖车等到深夜的时候,也许是在我们第一次相见时他说我是他法律无法解决的事儿的时候……

我堂堂一个法官,居然对黑社会大哥动心了。

理智上我是拒绝的,但是情感上我一点儿都拒绝不了。

两者之间的矛盾使得我从不拒绝他的邀约,但是从来不会给他一次好脸色看。不过,黑社会大哥完全不在意这个,他整天变着花样地让我知道什么叫作“帝王般的宠爱”。

此时此刻,我坐在他的副驾驶座上,听着他打电话。

“行……给他道个歉,赔点儿钱就成了……干什么干!天天就知道打打杀杀,咱们是外地人,这儿又不是双城,强龙不压地头蛇不懂吗?而且我告诉你们多少遍了,咱们以后是做正经生意的人了,脑子里别总想些乱七八糟的……”

我一边看着师父给我的案件,一边听他嘟嘟囔囔地挂断了电话,随后假装不经意地问了他一句:“惹麻烦了?”

黑社会大哥轻飘飘地看了我一眼,说:“还不是因为某个人砸了一个人物的车。人家正到处找你呢。”

“啊?”我一惊,这事儿过去之后我就忘了,现在才想起来还没解决,“那怎么办?”

“有我呢,怕什么!大不了赔他一辆车呗!”黑社会大哥根本不介意。

我有些尴尬:“真……真不好意思……”

“你光说有什么用?得来点儿实际的。”黑社会大哥扫了我一眼,忽然调转方向盘。

我立刻握紧安全带:“去哪儿?”

“放心,吃不了你。”

周珏不愧是黑社会大哥的亲弟弟,长得跟他有八分像,但相比之下,周珏看着更尖锐一些,而他则要圆滑得多。

我不知道他突然把周珏接出来是要干什么,只能十分官方地打了个招呼:“你好。”

“好什么好!”黑社会大哥突然伸出胳膊在我的腰上推了一把,让我更向前两步,“你不是说,我作为监护人,需要对他进行思想教育和改造吗?我不会,你来,反正你也是半个监护人。”

“我算什么监护人……”

“就凭她?”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我瞬间闭了嘴,转头看向周珏——只有15岁的少年正处于变声期,声音粗嘎难听,但是他自己并不觉得。此时此刻,他双手插在衣兜里,跩跩地对着黑社会大哥开口道:“哥,我说过多少遍了,我不用找家教,而且她满18了吗?会个什么狗屎!”

不等黑社会大哥回话,我径自挡在他们之前,笑眯眯地伸出手捏在周珏的肩膀上,压低了声音阴森地开口道:“小子,今天就让阿姨教教你什么是仁义礼智信!”

黑社会大哥在我身后“扑哧”笑了一声,然后补充了一句:“不行,叫姐姐。”

这是鸡飞狗跳的一个下午……

等我上了黑社会大哥的车,我已经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了。黑社会大哥依旧是笑眯眯的,他说:“看到你们这么和睦,我就放心了。”

“……你瞎了吗?”

黑社会大哥不以为意地揉了揉我的头发,随后低头继续翻着我装着案件资料的档案袋。

里面一共就只有几张纸,还有我做的笔记,而他已经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下午。

我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还对这个感兴趣?”

黑社会大哥随便“嗯”了一声,就简单地看了一遍,随后开口道:“这案子你跟到什么程度了?”

“脉络基本清楚了,”我顺着被他揉乱的头发,“不过牵扯到几个高官,案件审理还是受到了一定的阻力。”

最后看了一眼我的笔记,黑社会大哥将那几张纸装回档案袋里,然后突然就从中间撕成两半,在我反应过来之前用打火机点燃丢出了车窗外。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东西已经烧得差不多了。

“喂,你……”

不知何时他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不见了,他转过头看着前方,声音冰冷:“从今天起,你别再碰这个案子了!”

八成这个贪污案还有他的份,所以他才不让我跟!

我站在打印机前,一边重新打印那个案件的材料,一边寻思着。

笑话!该定什么罪我都考虑得差不多了,你说不跟就不跟?逗我呢!

重新整理完资料,我跟师父打了个招呼便开车去检察院,准备先把资料存个档,然后让检察院的工作人员把后续证据再搜集一圈。

但是我开了没多远,后面突然追出一辆大卡车。我从后视镜看过去,发现大卡车似乎是刹车出了问题,摇摇晃晃地向我追来。我赶紧转着方向盘,在那大卡车撞上我的车之前拐进另外一个路口,结果,那辆卡车没稳住车身,撞上了一辆公交车,而我的车撞上了一根电线杆。

我不禁开始感叹,我这辆车还真是命运多舛。

两辆大型车出了事故横在路中间,周围还围了一群人,就算我还能开车也过不去。于是,我只能先联系保险公司,然后拿着资料向检察院走去。

十分巧地,黑社会大哥就在此时给我打了电话:“在哪儿呢?”

“走路呢。”

“怎么没开车?”

“唉,别提了。”我自认倒霉,巴拉巴拉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跟他说了一遍。

我说完之后,黑社会大哥突然沉默了,好一会儿电话那边都没有声音,我连“喂”了好几声,黑社会大哥才开口说:“别去检察院,在车里等我。”

“我都找了保险公司,一会儿就有人来修了。”

“听我的,我很快就到。你就在车里等我,哪儿都别去,也别给陌生人开车门。”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我不明所以,但是听他的语气挺严肃的,不像开玩笑,我只能坐回车里,安静地等了一个多小时。其间,保险公司的人来看现场,我都是坐在车里说话,不曾下车。

等黑社会大哥找到我的时候,修车厂正好来人准备拖车。黑社会大哥先是朝四周看了一眼,随后对着修车工开口道:“这车不要了,你们带回去报废处理吧,不用再送回来了。”

不给我拒绝的时间,黑社会大哥直接把手中的车钥匙放在我手心里,并说:“以后你开这辆,这车可以直接撞断电线杆。”

我看着他身后停着的那辆彪悍的悍马——就是在高速路上压过碎玻璃还没事儿的那辆。

之后,我的日常生活突然变得有些诡异,第一件事儿就是黑社会大哥在送我回家的时候突然徒手接住不知从哪家窗台上掉在我头上的花盆,之后就大小事故不断,甚至跟我一起吃午饭的曲信也为了阻挡突然冒出来的劫匪而被扭断了胳膊。

我不禁在想,以后我出门是不是要看一看皇历,看上面是不是写着“诸事不宜”。

知道这些事儿之后,黑社会大哥干脆搬到我家附近,也不再回双城。

一开始我笑他大惊小怪:“你堂堂一个黑社会大哥,还会怕这些小事儿?”

黑社会大哥没回答我,而是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那案子你是不是还跟着呢?”

我点头说:“是啊!师父分给我了,我自然就是要跟着的……”

“你师父?”黑社会大哥勾唇一笑,“那个老狐狸……他是知道我看上你了才会让你来跟这个案子。”

“反正我得跟。”

哼了一声,黑社会大哥开口说:“你总叫我黑社会,其实你根本就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黑社会。”

整个案件的进展突然就顺利了起来,虽然偶尔还会有点儿小坎坷,但那都不是什么大事儿,很快我就收到了关于这个贪污案件的所有卷宗。

跟黑社会大哥说完情况之后,他就仰头躺在我买的躺椅上,双脚交叠着搭在茶几上,静静地抽了半支烟。

我推了他一下:“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黑社会大哥应了一声,然后转过头定定地看着我,突然就伸手捏了一下我的脸。

我皱着眉拍开他的手:“干吗?”

黑社会大哥笑道:“我就喜欢看你做什么事儿都特别认真的样子,明明自己看着还像个孩子,可还是总板着脸教育人。第一次看见你我就觉得你特别可爱,越正经越可爱,让我忍不住想故意气你欺负你,就想看你教训我。”

“……你是变态吗?”我一脸嫌弃地说。

“哈……”转过身重新懒洋洋地躺回椅子上,黑社会大哥叹息道,“真想让你一直保持这份单纯啊……”

我冷着脸开口说:“你有时间逗我,还不如好好教育教育周珏。他实在是太不听话了!”

“我哪敢教育那个大爷?”黑社会大哥闭着眼睛仍然能准确摸到我的头发,一缕一缕地绕在指尖,“小时候我爸找人给我们算命,那算命的就说我和周珏五行相克,但是周珏的命更硬一些,正好克我的命……”

“这也不是你放纵他的理由!”从他手指上拿回我的头发,我说道,“反正我估计你也不会教点儿什么好的,以后有时间我去管管他……”

黑社会大哥闭着眼睛笑道:“小珏有个悍嫂啊……”

那个贪污案审判得还算顺利,就差最后量刑了。我正准备再最后看一遍卷宗,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手机号,接起电话之后我却发现是个我没想到的人。

“周珏?”

“是我。”周珏那边的信号好像不怎么好,“我在外面吃饭,没带够钱,你给我送点儿来。”

“你怎么不给你哥打电话?”

周珏顿了一下,说:“我在八号台球馆等你,你爱来不来。”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我一挑眉,想着估计是他跟黑社会大哥不合,便来找我。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儿,就去了八号台球馆。

转了一圈,我终于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看到冲我挥手的周珏。我下了车,从包里拿出两千块钱,一边向他走去一边开口道:“节省点儿够你吃一阵了,以后别再惹你哥……”

一条手帕突然自我身后捂上我的嘴,我鼻腔里立刻传来浓重的乙醚味道。我挣扎了两下之后脚下一软,就向身后的人身上倒去。

而周珏依旧站在阴影里,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陷入昏迷之前,我还隐隐约约听到周珏的声音:“……我把她带来了,以后别找我哥麻烦了。一切都是她做的,跟我哥没关系……”

我被绑架了,周珏是共犯。不过他未成年,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儿,只是可怜了黑社会大哥,又要给自己的弟弟平事了。

大脑恢复意识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个问题,闭着眼睛思考了五分钟后,我才开始考虑自己的安危。

但是我并没有担心太久,因为,一双熟悉的手突然捏上我的脸。

我立刻睁开眼,只见黑社会大哥的神情有些憔悴,但眼神依旧明亮。看到我醒了之后,他弯了弯嘴角,问:“饿不饿?”

……现在好像不是问这种事儿的时候吧……

我没说话。

黑社会大哥顿了一下,然后伸手解开系在我身上的绳子,声音疲惫:“看来之前那个算命的说得没错,这周珏,克的还真是我的命。”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儿的,他带我走出去的时候我才知道,关着我的是个经常在警匪片里出现的巨型仓库,而此时门外的地上躺着两个人。

“你弄的?”我指了指他们,问。

黑社会大哥轻声“嘘”了一下,然后小声说:“我怕真把他们打伤了,下手轻,你小点儿声,别把他们吵醒了。”说完,他推了我一下,“先上车。”

我抬眼看去,黑暗中他给我的那辆悍马泛着冷光。

打开车门,我刚迈了一只脚上去,忽然就听到耳边“噗噗”两声轻响,随后就发现车门上有个小小的坑,一颗子弹从那坑上掉了下来。

我忽然觉得腰上一痛,立刻冒出一身冷汗。

黑社会大哥二话不说直接把我推进车里,可就在他抬脚准备跳上来的瞬间,我又听见一声轻响,随后就看到黑社会大哥腿没抬上来,反而弯了一下直接跪在车下。但是,在他跪下去的瞬间,他狠狠地甩上了车门,而后我就听到车内上锁的咔咔声。

紧接着,车子突然发动了起来,我一愣,这才注意到曲信坐在驾驶座上。他动作没有停顿,挂好挡之后一踩油门,耳边顿时响起巨大的轰鸣声,然后车就开了出去。

看到黑社会大哥的身影瞬间被抛到十几米开外,我顿时就慌了,伸手就抓曲信:“你疯了吗!他们有枪啊!你把他一个人丢在那儿了!快回去!”

曲信的声音是我想不到的冷静:“就算我们回去也救不了他。你放心,我已经报警了,周先生不是普通人,不会有事儿的。”

“不行!现在回去!”我提高声音道,“他刚才肯定受伤了!曲信,你给我回去!”我一边说一边疯狂地摇着曲信,“快点儿回去!”

“都到现在了你还不懂吗?那群人针对的是你,根本不是他!”曲信突然暴喝一声,“那伙人是那个贪污的高官手下的人!只要你不在了,这案子就能被耽搁下来!他不仅贪污,而且涉黑!想查他,哪有那么容易?!都这么久了,要不是周先生护着你,你早就不知道死多少次了!后天就能给那高官定罪了,你想让周先生的心血白费吗?”

我一抖,放下了摇着曲信的手。

……怪不得当初黑社会大哥看了我的案件资料之后就告诉我以后不要跟了,是我一直坚持要跟下去的,结果出了这么个事情。

所以,当时周珏说那句“别再找我哥麻烦”也是因为这件事儿了……

我忽然就觉得腰间一阵疼痛,眼前一阵黑一阵白。我咬着牙向腰间摸去,结果摸了一手血。

怪不得我刚刚上车的时候听到两声枪响后就觉得腰间一痛,原来是一枪打在车门上,另一枪打在我身上……

血越流越多,我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意识消失的前一刻,我似乎看到几辆警车与我们的车擦肩而过。

两天后的早上,星期一。原本师父不想让我出病房,可是,在我的坚持之下,他还是让我亲自去法院给那高官定了罪。贪污、涉黑、私藏军火加故意伤人,没个十几年他是出不来了。

结束后,师父送我回医院。他没有提,我也没有问,两个人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终于到了医院门口,我直接打开车门准备出去。

“小乔。”师父突然叫了一下我的名字,“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我抿了抿嘴,然后重新关上车门。

师父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这次的事儿是我对不起你,我明知道那案件会有很多危险……但是,法院是不能因为案子危险就不跟的,只是……我儿子明年就高考了,你师母身体还不好,我不能出事。而你和曲信相比较之下,还是你比较合适。”

“因为我身边有人保护吗?”我冷笑道。

“……对不起,小乔!”

“你现在道歉还有什么用?!他已经走了!我找不到他了!”一想到这个我就觉得生气。

我醒来之后,曲信告诉我黑社会大哥还活着,但是他的膝盖骨被打穿了,似乎不可能痊愈了。之后黑社会大哥就走了,电话再也打不通,连周珏都联系不上。

敢情他是觉得自己瘸了我就嫌弃他了?

我越想越生气,就不再搭理师父。师父顿了一下,然后伸手从后车座上拿了一个小小的纸盒递给我。

“这是什么?”

“周瑜给你的。”

我接过纸盒,而后突然一愣,抬头看向师父:“你说什么?”

“我说这是周瑜给你的。”师父重复了一遍。

我突然就觉得胸口疼得喘不过气来:“你说……你说他叫周瑜?”

“是啊……你不知道吗?”师父十分惊诧,“你们在一起那么久,你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当时他跟我说他对你有意思的时候,我还想着,真是巧,一个叫周瑜,一个叫小乔……”

平时大家对他一直都称呼一声周先生,就算是周珏,也只叫他哥,而我,一口一个“黑社会”,叫得习惯到也没想过问他的名字。

原来,他叫周瑜。

我不再说话,开始慢慢地打开那个纸盒——那是一个水晶做的铜雀楼。

可能是看我表情不好,师父突然开口说:“我先出去,给你点儿空间。”说完,他直接下了车,把我一个人留在车上。

我看着那个精致的铜雀楼,越想越觉得闹心。难不成这该死的周瑜就觉得我有那么肤浅?

“……活该周瑜活不过36岁!”我忍不住咬着牙诅咒。

一个巨大的阴影突然自车窗外笼住我,紧接着,一道阴森森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瞧瞧我听见了什么!居然有人诅咒我活不过36岁!”

我愣了一下,缓缓地回过头,随后就对上周瑜那张脸。我顿时觉得呼吸一窒。

周瑜咬牙切齿地开口说:“我只不过是听那庸医说我腿治不好了准备换家医院而已,你居然……你居然……”

我立刻打开车门扑上去搂住他的脖子,忍不住开始掉眼泪。

“……喂!别以为使美人计我就能原谅你!我不吃这套!”

“呜呜呜呜……”

“……”

“呜呜呜呜呜……我以为你走了,不要我了……呜呜呜呜……”

“好好好,不哭不哭。”周瑜温柔地拍着我的背,轻声开口说,“想建个铜雀楼锁住苏小乔的周瑜,又能去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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