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阔海】
一粒尘埃,在空中走了很远的路。
她出发的时候,一个叫欣欣的小女孩正从家里出发,背着小书包,穿过一片霞光万缕的小树林,向不远的小学走去。不一会儿,一群孩子读书的声音低矮的教室里传出,像泉水一样清甜。
可是前两天,她曲曲折折再次飞跃那个村子,被鞭炮的气浪掀了几个跟头,差一点撞上一根柳树的枯枝。那柳树已经落光了眉毛一样形状的叶片,有一片还残留在枝头的干叶子,不停地在风中抖动,失去了它春天的柔嫩和夏天的碧绿。
这粒尘埃在略过一户喜气洋洋的门庭的时候,她看见欣欣已经变成了漂亮的大姑娘,她正被一个壮硕的男子背进婚房。欣欣那银铃般的声音已经变得甜腻,她又哭又笑,一边忧虑着婚后的生活和漫长的未来,一边享受着和心上人朝夕先相处的快乐。
欣欣忘记了,她从小学生到新媳妇,在尘埃的眼里是一霎那的时间,那么从漂亮少妇到耄耋的老太太需要多久呢?
欣欣还没去想这些,快乐已经占满了她的胸腔,连呼气都是蜂蜜味儿的。
一场突如其来暴风雨洗劫了村庄,西红柿和茄子的叶片被打的千疮百孔,躲在叶片下边的菜青虫被震落在地上,惊恐不安地蠕动着,像是痛苦和快乐的综合体。
这粒尘埃恰好飘在一家的屋檐下,躲过了厄运。
这家正在吃晚饭,他们的食物很普通,有一点便宜的小鱼,被善于持家的主妇煎的两面焦黄,闻起来很香。一碟炒萝卜干显然没有放太多的油,但是在恰到好处的火候时,主妇淋了一点清水,萝卜干在孩子的牙齿间清脆地响着。
孩子是个小女孩,她铺开作业本在桌子上,旁边的椅子上有一个画布坐垫。那画布已经掉色,但是看起来很眼熟,是的,那是穿过树林子走在上学的路上的欣欣的衣服改做的。
男人已经秃顶,正盯着电视机看,那里面上映着一部韩国的关于美食的电视剧;树林里的小姑娘变成的欣欣妈妈忙里忙外,腰和臀部已经分不清了。
暴风雨已经停了,空气里很干净,一阵屋里的暖风吹来,把这粒尘埃吹出房檐。
这粒尘埃叹息了一声,这时,从房檐上滴落的一滴水正好穿过她。
她被水滴裹挟着,掉进泥土里,再也找不到了。
屋子里传出洗碗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