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世间万象｜王恩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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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万象

近些年来，或早或晚，我常抽空出去走走，一为活动活动筋骨，免遭长久坐办公之累，一为到菜场转一圈，带点菜回来。日久天长，差不多天天如此。由此也就有了一些小小的见闻。

富坑出口路边有家装潢店，做做防盗网、铝合金窗户什么的。看起来生意并不好，因为店门前一块铺砖地面总空空如也。店主少有露面，只偶尔看见他在店门前忙活的身影。

从学校门口到文武坝菜场这一段是老路，狭窄、弯曲，平时往来的人却很多。尤其是上下学期间，学生如潮水般涌过，自行车、摩托车、小汽车便塞满整条道路。政府为缓解交通拥挤，把路两侧的绿化带稍事整理，都铺上方砖，以供行人往来。这样，路人方便多了，也安全多了。

店主有辆三轮摩托车，都有八九成旧了，一看就是上门送货时用的，却经常横在路的中间。原来，这里本就有两根旧电杆，是放置变压器用的，一左一右，形成一道小小的“门”。“门”的里侧，是一家人的院墙角，外侧，就是车道，而这道“门”就成了往来行人的“咽喉”要道。店主的三轮摩托车偏偏横在“门”边，堵得严严实实！行人要经过，要不从外侧跨过摩托车前轮，要不绕过里侧电杆，侧身从电杆与围墙的小空当里挤过，十分不便。店主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还要在里侧电杆下放一垃圾桶，有时垃圾散落在地，更是让人无从下脚。呜呼，无法可想！

我是经过这道“门”的常客，每每经过此地，心里便不是滋味。禁不住在心里头骂上店主几遍，还要往店门内狠狠地瞅上一眼，有时甚至想直接闯进店门里去责问他一番：为什么不为路人想想！但是……哎，算了吧！也许店主本无心，是我自己眼里容不得沙子。况且，到时自有城管人员会去过问这事。

让摩托车往里退半尺、一尺如何？总该给路人留点通道吧。做什么事别光为自己着想，要有个瞻前顾后，与人方便才与己方便。做生意的人更应该首先为顾客着想，如果事事为别人想周全了，方能让自己的生意兴隆起来。这店主怎么就想不到这一点呢？

星期六，睡了个安稳觉。天气冷，起得晚，我出去的时候都九点多了。太阳已老高了，清冷的空气中有了些许温暖。阴冷天气已经持续好长时间了，今天难得有那么好的太阳。蛰伏的人们都从屋里出来，搬个凳子什么的，坐在墙根下、门坪上，享受暖暖的阳光。

一老奶奶搬个躺椅，头靠着椅枕，半坐半卧的，也在那里晒太阳。俩十来岁的孙女却绕着躺椅捉迷藏，嬉笑打闹。老奶奶任由着她们玩闹，只是偶尔提醒一下：“慢着点，别摔着了，弄疼啦。”发福的脸庞满是安详，眼眉、嘴角都溢出幸福感。

俩女孩闹得累了，又一左一右依偎在奶奶身边，头轻轻地靠在奶奶的手臂上，如同两只温顺的小猫。好温馨的画面！

过了一会儿，俩女孩站起来，半靠着躺椅扶手，却把自己扎马尾辫的皮筋捋下来，抚弄起奶奶的头发来了。不一会，便给奶奶扎了个羊角小辫，还在辫上插上一朵小红花！老奶奶满头白发，衬着插有小红花的“羊角”，俏皮极了！俩女孩早就笑得合不拢嘴了，老奶奶却一脸茫然。等女孩进屋里拿个镜子一照，老奶奶也开怀大笑起来，笑得身子颤动，银发乱抖。是啊，扎个羊角小辫，老奶奶仿佛又回到了童年！

我特意放慢了脚步，尽可能多一点时间与她们共享幸福的时光。都说女儿是母亲的小棉袄，看来同时也是奶奶的小暖壶。看到这一幕，好想自己也有一个女儿，遗憾的是这辈子注定没有女儿了！又想掏出手机把这一幕拍下来，但我不善偷拍。当面拍吧，怕惊扰了她们，笑容也许也会变得僵硬。算了吧，还是把这一幕留在心底里吧。

时间还不算太晚，先进早餐店吃点东西吧。

习惯于去“安远三鲜”吃个粉。这店旧址是一间破旧房子，狭窄得很。店主原是富城一中年汉子，也做早点。平头，干练，穿着整洁。初进他的店，对我又是让座，又是让烟，有时还停下手中的活计，与你攀谈几句，十分热情。这无形中平添了我对他的几分好感。况且，店面虽简陋，煮的粉、面味道也不错，价格也厚道。于是便不时进去吃点东西。

一次，店内几张桌子都坐满了人。店主便临时打开里面的一扇门，在房檐下摆了一张小方桌。原来，里面却是一个不小的院子，马蹄形的。院子中间几畦菜地，种着豆角、白菜、大蒜什么的。正好，一边吃早点，一边还可以欣赏农家小景，何乐而不为？正吃间，头顶上唧唧吱吱的，有燕子的叫声。抬头一看，屋檐下有个燕子窝，燕妈妈叼了虫子回来，落在燕窝边上，三四只雏燕大张着乳黄的嘴，向妈妈讨虫子吃呢。这又让我的早餐多了几分情趣。

如今，这里的低矮旧房早已了无踪迹，改建成了一幢六七层的楼房。楼下的店面却还是租给人家做早点，也就是这家“安远三鲜”，店主也换成了一对年轻夫妇。一是因为走顺了脚，二是因为新店干净、整洁，我还是时不时来这吃早点。

店里面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上一首诗，诗云：“猪肝米粉小肠煎，安远俏娘巧手贤。食指桌前闻香颤，汤成即尝赞三鲜。”落款是唐寅。唐寅？不就是唐伯虎么？难道五百多年前的唐大才子还与安远三鲜粉有什么渊源？向店主打听，他也说不出一个什么所以然来，但可以肯定的是唐寅与安远三鲜粉之间有故事。我很感兴趣，上网搜索，原来是这样的：江南才子唐伯虎因慕名安远的九龙茗茶，云游至安远府，登九龙嶂、赏九龙茶、看采茶戏后，便留宿山上一茶农家。热情好客的女主人惊喜过望，但苦于没什么好吃的招待大才子，情急之下便取来猪瘦肉、猪肝、猪小肠放在一起煮成汤，盛在煮熟的客家米粉上，作为招待的主食。唐伯虎一吃，大为爽口，对这米粉的香、嫩、滑赞不绝口，并为之取名曰“三鲜”，还赋诗一首。至此，“安远三鲜粉”四处传扬至今。

现在，我一边吃着三鲜粉，一边想象着当年唐伯虎吃三鲜粉的情景。这边是我，穿过时空隧道，那边却是唐大才子。我便有了几分陶然，几分感慨。想不到，花八块钱吃碗三鲜粉，不仅吃出了“安远三鲜”的味道，还吃出了“安远三鲜”的文化！

文武坝菜市场熙熙攘攘，人声嘈杂，吃、穿、用各色物品齐全。如果你少有进菜场买菜的机会，会感觉眼花缭乱，不知所措。不过，我是几乎天天进菜场的人，熟门熟路，要买什么，到哪里买，早已胸有成竹。卖蔬菜的、卖卤肉的、卖腌菜的、卖水果的，我基本上都有相对固定的摊位。同一摊位买的次数多了，面熟，摊主也会关照你一点。这边白菜不错，摊主问一声：“来了？”我“嗯”一声。“要点什么？”“来扎白菜吧。”“好嘞。别人三块，你算两块五吧。”五分钱没什么，但图的是人家的热情与爽快。去买腌菜，摊主问：“今天买什么？”我说：“酸黄瓜吧。”“实话对你说，今天的酸黄瓜腌得有点过了，可能太酸，你吃不惯。你买酸豆角吧。”你看，熟客就是这样，摊主甚至了解你的口味，适时推荐！如果自家的菜是卖剩下的，不好，还会对你说：“算了吧，你到别处看看，明天再来买吧。”不经常买的东西，看人！比如，想买点手工面做早点，“大春手工面”去的人多，去那里买肯定错不了。“李丁包子铺”前总挤满了人，那里的包子果然味美又实惠！

卖鸡蛋的是一位胖大嫂。之所以常去她那里买蛋，是因为品种齐全。我这个人疏懒，最不喜欢什么“货比三家”，买样把东西，就把整个菜场逛个遍，最后才决定买谁家的。菜吗，哪家不大同小异？差不多就行。这位大嫂卖的蛋，生的有，熟的也有；鸡蛋有，鸭蛋也有；放养蛋有，饲料蛋也有。还兼卖茶叶蛋、腌蛋。我大可以一家买齐全，少在挤挤挨挨的菜场转悠。胖大嫂勤劳，她的摊位，一年四季，风雨无阻，永远屹立。

一次，由于忙，我十二点钟才出去买菜。整个菜场稀稀落落的，只有少量摊贩还没有回去，但也是忙着收拾家什，准备回家了。胖大嫂却依然没有收摊的意思，悠然端着一碗汤面，坐在太阳伞下吃着，照看着摊位。也没有什么中意的菜可买了，我过去买了一板放养鸡蛋。

“大嫂，怎么那么晚了还不回去啊？”

“再等等吧。也许还有个把下班后顺路买菜回家的呢。”

“你真吃得苦！”

“没得办法啊，要钱用啊。”

一问，原来她有俩孩子，一儿一女，女儿勉强考了个河北省的二本大学，但学费贵得惊人；儿子又读高三了，成绩也是还行但不怎么好的那种，如果考个尴尬分数，俩孩子的学杂费少说每年五六万，真能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气来。不过，她挺欣慰的，“都说我俩孩子会读书，苦点累点算啥？等孩子都大学毕业了，有工作了，我也就熬出头了。”是啊，生活有希望，有奔头，什么苦能忍受不了呢？

还有几个卖猪肉的，也还没有收摊的意思。见我从边上经过，忙不迭地招徕生意。“老板，猪肉！一刀下，六块钱一斤，便宜！”我买了点，家里就两个人吃饭，吃不了多少。“多买点吧，便宜！今天吃不了可以放冰箱里冷冻起来。”“我没冰箱。”“怎么会呢？开玩笑的吧。”真的，我家里确实没有冰箱！我是简约主义者，总觉得生活越简单越好。每天买菜，每天吃完。屋子就那么大，多个冰箱多个累赘。况且，我也觉得放冰箱里的东西味道就是没那么好。那卖猪肉的瞪眼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看我也不太像那种在贫困线挣扎的人，心想怎么会连冰箱也买不起呢？但见我一脸认真的样子，也就信了。都过中午了，案板上还有几十斤猪肉没卖出去，怎么办呢？几位屠户老板愁眉苦脸的。看来，他们只能趁下午的时候，下村挨家挨户兜售了，要不自己就是不吃饭只吃猪肉，也吃不了啊。

“老鼠药，老鼠药，家家用得着。一家用不着，咬烂被褥咬烂锅。”一个卖老鼠药的，脖子上挎个篮子，也还在菜场周围转悠。那人看来也有五十多岁了，瘦高个，满脸胡子拉碴的，自顾自地高声喊着。天气并不太热，但他的脸颊上淌着汗，显得灰头土脸的。

“别喊那么大声，老鼠都别你吓跑了，你的老鼠药还怎么卖出去？”一个屠户老板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周围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我也“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想不到，自己都愁容满面的屠户也能说出如此幽默的话来。

是啊，生活毕竟是生活，甭管如何的不易，也照样要继续下去！

作者简介：

王恩发，会昌实验学校教师，中学语文高级教师，县作家协会会员，语文读写社区常驻作者。联系电话13879790357，微信号W13879790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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