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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马明全
从唐古拉山口进入西藏，自藏北高原安多和那曲心惊胆战地向西藏腹地拉萨下行，心里的期许始终是满满的，恐惧的心理随着海拔的降低也慢慢消减。火车站广场上第一次看见了半生梦想的拉萨，它如此真实地出现在眼前。夜晚的朦胧更加激发了我的热望，想早一点进入它怀抱的愿望如此强烈。可是抵达是在午夜，车子穿行在陌生的拉萨街头，没有办法去一睹它的真容，只好把自己的心情调整好，期待第二日早一点到来。
夜晚歇脚的地方就在八廓街，这里是拉萨市的老城区。我们没有来得及寻找玛吉阿米餐厅，领略仓央嘉措的浪漫诗情《在那东山顶上》，便匆匆进入八廓街的核心区——大昭寺。围绕大昭寺发现一波一波的人流向前行进，起初没有发现什么不同，后来才看出这里是一个围绕大昭寺的转经道。各色的信男善女有的手持经筒，有的口中念念有词，有的磕长头匍匐前进。一股信仰的力量从我们脚下温腾腾升起，四周弥漫的是一些向往纯洁的灵魂。
布达拉宫就在眼前，玛布日山上的这座高117米的宏伟建筑像一处永恒的王座矗立在眼前。心中不由吟唱起仓央嘉措的 《不负如来不负卿》：住进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
流浪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与玛吉阿米的更传神，自恐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怕误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好多人认为仓央嘉措的诗是情诗，我更同意藏语原文是‘仓央嘉措古鲁’是‘道歌’的意思。仓央嘉措的诗既有宗教的神圣、政治的诡谲，又有爱情的凄美、命运的无常。“住进布达拉宫”和“流浪在拉萨街头”本来就是一个入世和出世隐喻。我突然想起一位藏传佛教高僧对仓央嘉措的评价：“六世达赖以世间法让俗人看到了出世法中广大的精神世界，他的诗歌和歌曲净化了一代又一代人的心灵。他用最真诚的慈悲让俗人感受到了佛法并不是高不可及，他的独立特行让我们领受到了真正的教益！”我对仓央嘉措的情感更多来自于他曾经流放到青海湖畔病故于此。所以在八廓街35条街巷和许多猎奇的人们一样，不停地打问玛吉阿米餐厅的位置，不停地揣摩仓央嘉措行走的大街小巷到底是哪几处；打探黄色房子和白色房子的不同，打问固始汗的官邸“桑珠颇章”和贵族庄园“贡桑孜”的区别;松赞干布行宫曲结颇章和黄教创始人宗喀巴的佛学辩论场松曲热异同；藏文创始人吞弥•桑布扎的宅邸和曾派驻过84任驻藏大臣的驻藏大臣衙门作用。其实，这一切都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猎奇和好奇都会害死猫，这些和大众雷同的想法会把我对拉萨的原始印象带偏。于是，我们走进了藏语的意思是“墨竹色青龙王居住的中间白地”的墨竹工卡县，这里是松赞干布的出生地。这里的民风朴实，走访扎西岗乡仁青林村的藏族民宅。纯朴的的藏族人可以说都是谦谦君子，见人都会点头微笑，欠身弓腰。原生态的藏族村落都喜欢用石头砌墙，普通的围墙是原石，稍微讲究的人家是片石和粘泥扎砌而成。一个不村落就是一群人的家园，一院房就是一家人的世界。这里他们在安逸地生活，我们担心，生人的造访会惊扰他们的宁静日子。每一个在村口，在街巷，在绿地悠闲自在地，舒展地或坐或躺的人们都像人间神仙。
从墨竹工卡向林芝进发，和工布江达的交界处就是5018米的米拉山口，它是拉萨河与尼洋河的分水岭，也是内陆性气候和海洋性气候的分界线。尼洋河从米拉山的冰川消融而来，一步一步汇聚成稍有气势的山涧河流，它一直伴随着我们来到了4720米的色季拉山。这一路的山势起伏曲折，高低落差垂直起降。所有的大小山头，终究都是在色季拉山对面终年不见真容的海拔7782米的南迦巴哇峰脚下，像个孩子似的。每一座山峰都有它的高度，南迦巴瓦的个头已经很高了，藏语意思"直刺天空的长矛"足以说明它的高度，山顶终年不化的积雪好似老翁的白发，以老者的睿智和历练从容看待脚下众生。山林和山峰都是朝着天空无限伸展，以一种高度和厚度守护一方土地和子民，每一种生命都不是枉然的存在。庆功先生，原林主席和牧雪先生是一路走一路写，在这个有"西藏众山之父"和"羞女峰"之称的南迦巴瓦峰对面的观景台上，他们各自找到一个舒适的位子，倚在围栏上用手中的笔触痴迷地与山川河流对话，久久不肯离去。
在波密县，我感受的是和一路看到的不一样的异域风情的建筑，这里是第一位藏王聂赤赞普的故乡，称为“藏王故里，祖宗之地，静好波密”。任何一个伟人的诞生是上天为了眷顾芸芸众生，聂赤赞普肯定是用一种非凡的人格魅力和意志被藏民族认可的。从米林县前往雅鲁藏布江峡谷的路上，峰回路转，进入雅尼国家湿地公园，这里是深藏在闺阁里的灼灼桃花岛这里是人间的世外桃源。在宽阔的雅鲁藏布江岸边，郁郁葱葱的桃树在烟雨朦胧中若隐若现，十里江岸半水半树半倒影。所有相信爱情的人，都会被这样的美景所感染，历尽三生三世情，灼灼十里桃花，取一朵放心里，足矣！我们心中都有这样的感慨。正如牧雪先生所言，雅鲁藏布江是离开母亲怀抱走向异乡的游子，再也回不到自己的故乡。所以，我们对雅鲁藏布江峡谷大峡谷有别样的情愫在心中，几遍路途艰险，我们还是执意想走近它的怀抱，聆听大江的心声。我们沿着雅鲁藏布江南岸顺江而下，在翻修的简易公路上颠簸，悬崖的石头岌岌可危。旅途的险峻和畏难情绪被路边的两处景点所驱赶：一处是一棵有1480年树龄的古桑树，它枝叶茂盛，虬枝盘旋，冠大如盖，喷发出顽强的生命力；另一处是一块天然巨石，被从夹缝里长出的桃树顶裂，一分为二，这里的人们称它为“情比岗坚”。野桃树长得相当茂盛，这里当然不缺乏一段动人的爱情故事。凝视柔弱桃根破坚石的自然奇观，品味这段古老美丽的爱情故事，感叹大自然的神奇与人们美好愿望的寄托，形成一种多么天然的默契。藏族向导说，围着“情比石坚”顺时针转三圈，祈求爱情的美满幸福，让雅鲁藏布江一同见证：情比石坚。
我在江边驻足停留，雅鲁藏布江大拐弯就在脚下，江水滔滔，雾气蒙蒙。对面的山峰高耸入云，才知道我们原来到了南迦巴瓦峰的南峰，雅鲁藏布江绕着周围的南迦巴瓦来了个大拐弯。在谷底，我才明白，雅鲁藏布江以它的方式给母亲带来滋润和温暖，是它劈开青藏高原与印度洋水汽交往的山地屏障，向高原内部源源不断输送水汽，使青藏高原东南部由此成为一片绿色世界，有的地方成为西藏江南。这样决绝地离开故土是事出有因的，以自己的牺牲换来故乡的繁花似锦，能征服世界高地喜马拉雅山的舍它其谁！有人说，人生路上两件事，一个是前进，一个是拐弯，前进需要勇气，而拐弯需要智慧。虽然谁都阻挡不住雅鲁藏布江前进的脚步，但它没办法翻越7782米的南迦巴瓦峰，所以它懂得了拐弯，这也许是一种智慧吧。从米林县到山南，这里是雅鲁藏布江的中游地带，一路350公里全是依崖临江，公路和雅鲁藏布江同步行进。我们溯江而上，路经郎县，加查县，桑日县，因为限速足足走了7个小时。我们想在加查县的猴山希望能看看野猴，听说这里的猴子成群结队在傍晚的时候下山，无奈我们经过猴山时已经快十点了，没有见到传说中神奇的猴子。老天的造化就是如此神奇，任何生命都有它存在的方式和与人类交往的法则。山南是藏文化密集的地方，它有众多的“第一”而被公认为“西藏民族文化的摇篮”。我们所住的宾馆对面就是猴王和罗刹女就是在菩贤的主持下的贡布日山，它的前有一大片坝子，传说是群猴玩耍嬉戏的地方，因而该地得名泽当。还有如西藏第一位国王——聂赤赞普；第一座宫殿——雍布拉康；第一座佛堂——昌珠寺；第一块农田——索当；第一座寺庙——桑耶寺；第一部经书——邦贡恰加；第一部藏戏——巴嘎布等，均诞生在山南。还有西藏民主改革第一村——克松村。雍布拉康我们必须要去，这座位于泽当镇扎西次日山上的西藏第一座宫殿，诉说着第一位藏王聂赤赞普的故事，还有松赞干布和文成公主的绝世婚姻。在克松村，我们情不自禁地与讲解员齐唱《翻身农奴把歌唱》。桑耶寺的历史和文化太厚重了，我没办法细述和记录。从山南到日喀则虽然也是330公里左右，同样因为限速，我们走了7个小时。这里的路途多半是和向往已久的羊卓雍措相伴，公路和它一直缠绵不离不弃。这块镶嵌在天上的碧玉湖气象万千，移步异景。
日喀则，他是后藏要地，是雪域的副中心，也因为有了扎什伦布寺而闻名遐迩。在扎什伦布寺广场上，我同样看到了磕长头的人们，席地而坐念念有词的人们，不停地转动经轮的人们……写到这里，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西藏的一切这么钟情，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有这么多的描述，就像很多人走的远了就忘了为什么而出发一样。突然，我想起了在西藏首站拉萨看过的大型实景剧《文成公主》，这部演出时长90分钟，演员阵容近800人的大型实景剧。循着公主的足迹，叩响历史的回音，把时光推回到1300多年前，再现了文成公主历经艰险的漫漫征途和曲折起伏的心路历程，讲述了大唐文成公主与吐蕃王松赞干布和亲的故事。然而，真正让我心动的是《文成公主》里面几句的歌词。公主离别亲人和故乡，开始了漫长的和亲之路，剧中她反复吟唱：“到不了的地方是远方，回不去的地方是故乡。”叫人身临其境，寸断肝肠。可是，在青海的日月山上，文成公主却一句铿锵有力：“雪崩过去了，天下没有远方，人间都是故乡，有爱就有天堂。”她摔碎了可以一解思乡之苦的日月宝镜，切断思乡苦，过河，前往吐蕃，去见从未谋面的松赞。再坚强的心，此刻也湿了眼眶。在扎什伦布寺旁边的一个幽静的小巷内，我们偶遇了一名智者，我们席地而坐聆听他的教诲。他说，人生就是一个短暂的客栈，也像一个旅途偶遇的旅伴，匆匆而聚，匆匆而散。每一个生命用自己的方式在大地上行走，不过都是为了打造天堂一把钥匙！
闻听此言，豁然开朗！我想起这几天的旅程，尼洋河以它女性般的柔和，把我们带到了鲁朗小镇。这里，我们又和一条叫做帕隆藏布江的河流相遇，它的河面宽阔，水流缓慢。鲁朗林海云雾缭绕，鲁朗风景区和牧场静谧如瑞士田园风光。骏马屏息凝神，呼吸灼灼，目光炯炯，头颅高昂或低垂。我们骑上被驯服的骏马，充当一回骑手。双脚一离地，人就有点飘！马背上的我，只是那么一会会儿，就有点膨胀的感觉。胯下的马温顺而小心行走着，我在马鞍上装模作样一副英雄的气势。刚开始我心理上还有点放不开，觉得无端地骑个马让它为我效力实在不应该，后来一想，世间的道理大都一样吧？我骑马，马踏土地，土地承载我们众生，最终所有一切都会归于土地！你看，牦牛霸气行走，浓毛垂地，怒目圆睁，长尾卷扬，一副世界非它莫属的张狂；羊儿撒欢在无边绿毯上，星星点点，行云流水般漂移在山岗坡底。如果说人们诗意地栖息在大地上，那就是鲁朗小镇无疑。片片金黄的油菜花是无数个弱小的生命个体凝聚成巨大的力量，它们也有迟来的春天；成熟的麦穗垂下了头颅，在高山之间的洼地里如临产的孕妇，饱满欲裂的身体涌动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每一个生命总不会缺席自己的辉煌，哪怕片刻时光，也会温暖这个世界。在西藏的广袤大地上行走，不同的自然环境，不同的奇山秀水，不同的人文景观从眼前闪过。那些在旅途中遇见的各色人们，我们不都是匆匆一面各奔前程吗？的确，我在鲁朗小镇的妥顶桥上偶遇了同样来自青海的朋友曹庆国先生和吴敏夫妇，然后匆匆而别。在青藏线和川藏线上骑行的人们，磕长头的人们，驾车的人们；在前往羊卓雍措路上遇见徒步买书残疾人，路过海拔5013米的卡若拉冰川见到在地上开心地踢足球的孩子们，在西藏为了生活奔忙的各色人们。他们都是积极乐观，向阳而生。听了智者的一席话，我反复念叨《文成公主》里的歌词：“思量，也要问一声，问天，问地，问魂；思量，也要问一声，问人，问心，问魂；今生啊，我与谁，我与谁走过今生，来世啊，我与谁，我与谁走到永恒”每个人都是这个世界的主人，也是这个世界的过客，这个世界谁都永恒不了。怎么样度过自己有限的生命，是一个终极思考的问题。今生和来世唯有善念和思想或许会被人传唱。正如松赞干布的唱词：“我想要生者健康，我想要贫者远离忧伤，我想要老者远离衰老，我想要死者从容安详。”这是一种胸怀大爱的境界，是普爱众生的善念。世间万物，用每一种生命的姿态，不求今世众人的仰视，只以众生的慈悲，涌向善的彼岸。人生，是为了打造一把天堂的钥匙
作者简介：马明全，男，撒拉族，民盟盟员，循化县查汗都斯乡人。鲁迅文学院26期少数民族作家培训班学员，青海省作家协会会员，循化县作协副主席。第五届全国道德模范，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
编辑|陕珊
校对|李秀艳
审核|马向前
来源|循化青年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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