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六月底是最忙的，学校忙着接待来校招工的厂家，洽谈与实习相关的事宜，专业老师还要忙着配合厂家考试的事情，让工厂对学生有个大概的了解。 每一场考试对学生是种锻炼也是种促进，考完后学生都会围着赵莹叽叽喳喳个不停，有开心的、有懊恼的也有满不在乎的，各种情绪在这段时间内释放得淋漓尽致。 终于实习的厂家被订下来了，赵莹这个班的学生被广州的一个做针织类的厂家选用了，厂家规模不大但老板是本地人，知根知底这样学校也能放心。 老板和学校提出个要求，希望学校给他找个专业老师，一起过去辅导一下技术上面的事，因为他们的产品是出口俄罗斯，希望在他们厂里能培养一个技术人员，以便能提高产品质量，学校将这个任务交给了赵莹。 学生去广州的时间就定在了七月三日，老板因为厂里有事就提前离开了学校，火车票是老板买好了交给了校长，当赵莹知道了火车票都是站票而且还是一趟慢车，就对校长提出了异议，这样安排是否有些不妥？学校还以为赵莹怕辛苦就对赵莹说: “赵老师，如果在车上站着累就去补个卧铺票休息休息。” “那怎么行？我去坐卧铺把学生都扔在车上，这样的事我做不出来。”赵莹有点气恼地说。 “那怎么办？厂家老板走之前自己去买的票，我们也无法替换，这样的事也是第一次遇到，赵老师就只能辛苦辛苦了。” “这也不是学校的错，没办法，到时候遇到事再见机行事吧，我会安全地把学生带到广州的。” 赵莹内心其实也有些忐忑不安，这是学校也是赵莹第一次带学生去外地实习，路上会发生什么事大家也不可预料。 七月三日那天，学生们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蹬上了去火车站的汽车，赵莹自己也带了个大一些的行李箱随行，学校安排了好几个男老师送行。 到了火车站，送行的老师一起到了站台，他们要把学生全部都安全地送上火车才能离开，一会火车进站了，赵莹一看见火车车厢内的人就傻了眼，一颗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二十一 就看见车厢内人头攒动座无虚席，原来正是铁路运输的高峰期，火车一停，学生马上就上车，因为火车在本站只停留十几分钟的时间。 车上的人实在太多了，学生上到一半就上不去了，堵在车门不能动弹，赵莹和送行的老师急了，有两个男老师带了几个学生只能往前面跑，那里好像人要少一点。 其他上不去的学生只能使劲的往上挤，送行的老师把赵莹的行李从窗口推了进去，有好心的旅客帮忙将行李接过放好，赵莹说: “这么多人挤在车门口我怎么上去？” 方亮在车上看见了对赵莹说: “赵老师，把手给我们，我们帮你拉上来。” 于是赵莹拉住他们的手，送行的老师帮忙往上推，赵莹从窗户里爬了进去，来不及和送行的老师打招呼，就询问上车的学生有几个人在这里，一数还有四个学生不在这节车厢内，这时火车启动了。 赵莹嘱咐方亮将这节车厢里的学生照看好，她要去其他的车厢找那四个学生，看到车内乱糟糟的情况，赵莹内心心急如焚怕学生不在一起出什么意外，学生又没有手机不能联系心里惶恐。 赵莹顺着车厢往前找，过道里站或坐满了人，赵莹也顾不了什么，像头发威的狮子往前闯，有空就钻，人多的地方就请旅客包涵一下，脚在别人的身上一点就跨过去了，感觉赵莹就像个游侠，好在车厢内的人都很朴实，没有人为难赵莹。 走过了六、七节车厢终于找到了那四个学生，赵莹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徐明在班上年龄最小，他哭着对赵莹说: “老师，我的鞋子不见了。” “老师帮你找找，快别哭了，东西多又是从窗口扔进来的，难免会放遗失。” 赵莹在周围四处询找，在一个旅客的座位底下找到了那双鞋，帮徐明放好后然后对在一起的陈曦说: “你是班长经历的事要多一些，有些事你也会处理，你看车厢内这么多人，而且你们和其他的同学离得这么远，没办法提着行李去和那边的同学汇合。” 陈曦懂事地点点头。 “陈曦，老师等一会要回那边去，那里有二十几个学生，人多怕出问题，这里就只能让你负责将他们照看好，千万要记住，这趟火车是终点站，中途不要下车，到终点站后别急，拿好行李再下车，然后在站台等着老师，老师和其他的同学一起来找你们，以免走失找不到人。” 陈曦骄傲地对赵莹说: “老师放心，我会照顾好大家的。” 赵莹心里酸楚，摸了摸大家的头，多待了一会又千嘱咐万叮咛地回到了原来的车厢，看见同学们好好的这才摸出手机一看，上面有十几个未接电话。 赵莹将车上的情况给校长汇报了一下，情绪有些激动，校长安慰了一番，赵莹将电话挂断，火车一路向南而去。 二十二 火车行驶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十点多钟才到达广州，火车上的折磨自不必说，没有坐位站了十几个小时，带的吃的喝的全部一扫而光。赵莹和学生们又饿又困又累，脸上浮肿无精打采，拖着行李走出了站台。 和老板联系后，老板租了一辆大巴，经过两个小时的颠簸总算到了公司，公司的领导和员工很热情，工厂周围拉了好几个欢迎学生的横幅，掌声迎接同学们的到来。老板很尽心，给学生们安排了生活和住宿，但赵莹没有味口只吃了一点，便回宿舍沉沉睡去。 来到一个新的城市，学生们的好奇心和兴奋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广州的生活和内地不一样，夜生活是广州的特色，人们可以通宵达旦的娱乐，第二天早上街上十点以前看不见几个人，安安静静仿佛还在梦乡沉睡。工厂早上八点上班，赵莹差不多在七点半以前就要把贪睡的学生叫起来，以免上班迟到扣工资。 学生都是刚刚接触工厂，需要一段时间的磨合和适应，做针织面料虽然简单，但有个缺点就是面料的粉尘多，细小的纤维随着机械的转动在空气中游荡，落在人的衣服和皮肤上。 没几天学生就有几个人开始皮肤过敏，手臂上都是大块大块的红疙瘩，老板派车将学生们送到医院打抗过敏的针，赵莹一路跟随陪护着学生。接二连三的有不少的学生过敏，这几天赵莹一直在工厂、医院穿梭，学生的情绪也有些激动，以为得了什么不好的病，赵莹对这个病略知一、二，所以不停地和学生解释安慰。过了几天大家的症状慢慢消失了，赵莹的心也慢慢平服了下来。 这天陈曦下了班来找正在洗衣服的赵莹，将赵莹拉到一个角落里小声地对赵莹说: “老师，我们寝室的李燕和王琪要离开这里，去外面找事做，听说遇到了上一届的学长能帮她们介绍工作。” “啊，还有这样的事？” “嗯，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在那里嘀嘀咕咕这事，大家都听到了。” “谢谢你的提醒，我知道了，你们好好的上班，老师来处理这件事。” 第二天，李燕和王琪一起来向赵莹请假，说是身体不舒服要请几天假，赵莹没说什么，将她们二人带到了宿舍三楼，楼上很安静一个人也没有。 二十三 赵莹请她们两人坐下，语气坚定地说: “李燕、王琪，老师单独和你们谈话，就是希望你们能将真实情况告诉老师，因为这里是广州，不是在家里，既然你们是学校安排来，你们的一切老师就要负责到底。” 李燕和王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低下头默不做声，赵莹一直看着她们，神情严肃地等着她们回复，时间在一秒一秒的过去，李燕为难地抬起头，声音很小地说: “老师，我们不想在这里干了，想出去找事做。” “为什么？” “这里做事好辛苦，晚上还要加班，正好我们碰到以前学校的学长，他说可以帮我们介绍一份工资高而且还轻松的工作。” “现在的企业大部分都是私有企业，不管去哪个单位做事都是很辛苦的，企业老板不是慈善家，他们也要赚钱，如果每月给你1500元的工资，你就要创造出3000元的毛利润，你才能算是个合格的员工。” “你说的那个学长你可以让他过来吗？老师要确认他的真实性，你们要离开老师也不拦着，但要写一份说明书，而且还要学校、家长同意，老师就放你们走。” 王琪满不在乎地说: “学长我们只见过两次面，他不可能来见老师的，现在我们都长大了，能做自己的主。” “如果在自己的家里，你们是可以做自己的主，但这是在广州，你们来之前老师和家长都在责任书上签了字的，为了保证你们的安全，老师说过你们要出去玩不要单独行动，最少三个人结伴而行。” “何况那个学长你们不是很了解，你们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在哪里住是个怎样的人？现在外面做传销的很多，都是从认识的人下手，一旦被骗走就没有自由，还得家里人拿出一大笔钱来解救你们，没出事还好，如果发生不测你们家里的人如何承受得住？这世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如果有这样的好事早就挤破了门，人满为患了。” “老师的话你们去好好想想，现在你们什么本事还没有，家里也不指望你们能赚多少钱，最主要的是先打好基础，工厂的领导还是很看重你们的，希望能将你们培养出来，有了能力才能在这个社会上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们下午还是正常上班，我帮你们请半天的假，以免厂里的人对你们产生疑心而造成不好的影响。” 下午李燕和王琪去上班了，过后一直没提要走的话。 一转眼两个月的时间快到了，学生们的技术也有了很大的提高，每天早上赵莹还是按时督促学生早早起床上班，学生有什么需求赵莹尽力去满足，有几次老板还批评赵莹，说慈母多败儿。其实他哪里知道，在火车上的十几个小时的煎熬，看着学生们坚持着，赵莹就心疼，告诉自己一定要像对待自己的儿女一样对待他们。 二十四 这天，校长给赵莹打电话说学校要开学了，准备这几天返回学校，正好有个叫张青的学生生病了，家里人要求她回家动手术，于是赵莹做好离开前的准备。 赵莹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除协助工厂管理好学生外，还要在技术部指导版型的工作，也提出了很多建设性的建议，又带了个徒弟，也是忙得不亦乐乎。老板当初提出的要求赵莹也基本完成了，前两天老板也帮赵莹买好了回去的火车票。 要走的前一天晚上，赵莹将陈曦和方亮叫到宿舍。 “老师明天就要离开这里回学校了，学校马上要开学，老师要回学校上课，在这里同学们的工作和生活基本上稳定了，老师也可以放心地走了。” “不过，同学们毕竟是第一次外出工作，老师在的时候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帮大家解决，老师不在了就要靠你们自己，你们两个人都很懂事，有什么事大家一定要团结，互相帮助，这样在外面才不会受人欺负。” 陈曦有些伤感，更多的是一种无助的表情，这段时间赵莹和学生们就像一家人，一起工作，一起生活，学生们也习惯了赵莹的呵护和严厉，现在要离开，多多少少对学生的情绪有一些影响。 赵莹将这些看在眼里，内心也很无奈和不舍，学生需要成长，需要放手让他们自己去面对这世界上的纷纷扰扰，看花开花落、看风、看雨、看彩虹的跌宕起伏。 “你们也别担心，老师和学校都已经和工厂的领导协调好了，你们已经是他们的员工，还是会像从前一样对待大家，如有什么事可以和学校联系，学校会和工厂沟通的。明天我走的时候就不和同学们道别了，因为你们还要上班，不能因为这点事影响了你们的工作。” 一夜无眠，赵莹辗转反侧，一幕幕像放电影似的在脑海里回顾。 一大早赵莹收拾好东西后，再次巡视了一次寝室，将闹钟放在了陈曦的床头，学生们都去上班了，张青也收拾停当，老板派了一辆车，刚把行李搬上车，就听到过道里响起嘈杂的脚步声。 “赵老师，同学们都要来送您。”陈曦一边跑一边说，一会的功夫同学们来到了赵莹的跟前。 “赵老师！” “赵老师！” “赵老师多保重！” “赵老师一路顺风，我们会想您的。” “我也会想念大家的，谢谢同学们！” 赵莹怕学生们看到她眼角的泪光，快速地走向了汽车，当车转出工厂大门时，那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 时间荏苒，一晃五年的时间过去了，赵莹QQ上的图像时不时的闪动，一条条的信息跃入屏幕。 “赵老师，祝您教师节快乐！” “赵老师，好久不见，几时等我们回来了组织同学们聚聚会？” “赵老师，我现在在某某公司做版师，感谢老师的培养。” “赵老师，我现在暂时在做设计师助理，我会努力当上设计师的。” 一句句的问候，一幅幅祝福的图片，一份份情意在空气中弥漫，酷狗里正在播放一支老歌，《天山上的来客》主题曲《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甜美而高亢的女声在耳边回荡。幸福将赵莹包围，微笑定格在她的唇边很久很久。
